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,他的亲生母亲,被沈倾害得几次暂停呼吸,到医院抢救后,依旧变成了植物人,看到她割腕自杀,他竟然还会为她心疼。
还傻乎乎地为她输血,攥着她的手,不眠不休地守了她整整五天。
她呢?
心心念念的,只有别的男人!
恨意如刀,慕归程厌恶地甩开沈倾的手,“说!你到底有多少男人!”
沈倾没有理会慕归程。现在,她只想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,哪里有闲情逸致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火气!
她伸出手,颤抖着抚摸了下她的肚子,感受到那高高隆起的弧度,沈倾的眼眶,一瞬间湿润。
真好呀,她都不敢相信,她的孩子,竟然还在。
“沈倾,说话!”
听到慕归程这暴躁的吼声,沈倾总算是缓缓回神。
她轻轻咬了下唇,她想说,她只有他一个男人,可她知道,她不会信,所以,她也就懒得再自取其辱了。
她有些疲惫地抬了下眼皮,明明是最寡淡的表情,因了她眼角那颗殷红的尾痣,依旧美得勾魂摄魄。
“慕二少,我们已经离婚了,我有多少男人,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!”
“沈倾,你再给我说一遍?!”慕归程死死地按住沈倾的肩膀,恨不能,用他的愤怒,将她焚烧成灰。
沈倾吃痛,原本就惨白的小脸,又白了好几分,但她还是微昂着下巴,云淡风轻开口,“慕二少,你应该知道离婚的意思。”
“离婚,就是从今而后,婚姻嫁娶,再不相干,慕二少,是你要跟我离婚的,我以后想跟谁在一起,想不要脸地勾谁,想对谁卖肉,你都管不着的。”
“沈倾,你敢!”
慕归程手指骤然蜷曲,尤其是想到被她害得变成了植物人的秦芷,他更是恨得浑身发颤。
他的大手,顺着沈倾的肩膀,缓缓移到她的脖子上,死死掐住。
“呵,一只鸡,除了卖肉,就只会畏罪自杀对不对?!沈倾,你把我妈害成了植物人,你特么别想这么容易死!”
沈倾心中猛一咯噔,随即则是颤巍巍的疼。
秦芷最初对沈倾是极好的,说是把她这个儿媳妇当成是亲生女儿疼,也一点儿都不过分。
只是五年前发生了那档子事,秦芷才会对她彻底失望,两人之间,水火不容。
沈倾怪秦芷完全不愿意听她辩解,但听到她变成了植物人,她还是有些难过。
她忍不住开口,“慕二少,妈……阿姨她现在怎么样?她还能不能醒来?”
“妈醒来的几率,不到百分之十。”慕归程的声音,越发的冷凛,“沈倾,把妈害成了这样,你满意了是不是?!”
“我没有!”沈倾使劲摇头,慕归程手上力道越来越大,她说话有些吃力,但她还是艰难地为自己辩解,“慕二少,是沈雪瑶害了阿姨,我有证据,倾城居我房间里面的那个杯子就是证据,上面有沈雪瑶的指纹,她……”
“沈倾,若你当真无辜,还犯得着畏罪自杀?!”慕归程生冷地将她的话截断,顿了顿,他接着开口,“那个杯子,上面只有你的指纹!”
“沈倾,我建议你,以后说谎,最好先打好腹稿,否则,被拆穿了,只会让我觉得你更恶心!”
“沈倾,你特么真令人恶心!”
“不可能!明明是沈雪瑶抓着那个杯子伤了阿姨,她……”
慕归程手上骤一用力,沈倾疼得直接说不出话,他的眸中,迸射出刺骨的寒凛,他一字一句带着浓重的威胁开口,“沈倾,瑶瑶是我慕归程的女人,我不许你这只鸡,再说她半句不是!”
“否则,你和江临生的那个野种,谁都别想活!”
沈雪瑶,是他慕归程的女人……
忽而之间,沈倾就再也没有了半分继续为自己辩解的力气。
当一个人,不管你说些什么,他都不会信,所有的辩解,只会分外可笑。
她和她的小九,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!
沈倾仓皇地将脸别向一旁,她不想让慕归程看到她脸上的脆弱。
慕归程却是强行将她的脸掰正,他的眸中,带着蚀骨的寒意,无情又讥诮。
“哦,沈倾,有件事,忘记告诉你了。”
“你不是喜欢把人推下楼梯么?恶有恶报,你和江临生的那个野种,今天早晨,从楼梯上摔了下来,生死未卜!”
“沈倾,看你遭了报应,我真开心!”
慕归程厌恶地扫了沈倾一眼,说完这话,他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。
小川受伤了,他真开心……
沈倾无数次告诉过自己要坚强,可听了慕归程的话,她的眼泪,还是克制不住地滚落了下来。
谁家的父亲,会在自己孩子重伤之时,开心欢喜!
就算是慕归程误以为小川不是他的亲骨肉,他毕竟养了小川五年。
五年啊,养一只狗都会有感情,慕归程,他怎么就能对小川,这般残忍呢!
生死未卜,生死未卜,她的小川,生死未卜啊!
直到病房的大门被狠狠关死,沈倾依旧没有从“生死未卜”这个词儿中回过神来。
小川,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摔下楼梯!
一定是江临和沈雪瑶做的好事!
沈倾迫切地想要看到小川,她想要看看她的宝贝现在到底怎么样,她想要问问他疼不疼。
可现在,她连小川究竟在什么地方,她都不知道。
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,追出去问问慕归程,小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,但她这具破败的身体,实在是太不给力了,她努力了许久,连床都下不了。
沈倾正急得火烧火燎,她的手机铃声忽而急促地在空气中响起。
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抓过她的手机,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电话,她意识到了些什么,连忙接了起来。
果真,给她打电话的,是江临。
“沈倾,慕寒川腿断了。”
江临的声音中,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,“医生说,若是一个星期内,他不能做手术,这辈子,他只能瘫在床上。”
“江临,小川到底在什么地方?!你把我的小川还给我!”
“沈倾,慕寒川的抚养权现在在我手上,我为什么要把他还给你?!要知道,在法律上,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呢!”
江临得意一笑,瘆得沈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她刚要开口,就又听到了他那阴恻恻的嗓音,“沈倾,你知道的,我不可能那么好心,出钱给那个小残废做手术。这样吧,一个星期之内,往我账户上打五十万,我大发慈悲,让医生救那个小残废。”
“否则,你就等着,让那个小残废做一辈子的瘫子吧!”
“江临,你把小川还给我!我要见小川!你根本就不是小川的父亲,你没资格拿到他的抚养权,你……”
电话已经被挂断,沈倾慌忙重新拨回江临的电话,可她接连打了好几次,他都没有接听,只是在几分钟之后,她收到了一张照片。
照片中,小川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,他的身上,插了许多许多管子,一看情况就特别特别不好。
看着这张照片,沈倾的眼泪,再一次决堤。
她到底该怎么做,才能救她的小川?
她见不到她的小川,她抱不到他,她该怎么做,才能让他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?
沈倾有基本的法律常识,按照规定,江临就算是有那张亲子鉴定报告,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拿到小川的抚养权。
只怕,是在帝都只手遮天的慕归程,助了他一臂之力。
大名鼎鼎的慕二少,亲手将他的亲生儿子,推入了恶魔的手中,多可笑啊!
更可笑的是,他还一直对她恨之入骨。
沈倾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手机,惨然而笑,浮生种种,究竟,谁该恨谁呢!
慕归程,是我沈倾,该恨你啊!
沈倾鼻孔有些热,她低头,果真,她又流鼻血了。
她抓过床头柜上的纸巾,用力堵住鼻子,随即颤抖着指尖拨上了慕归程的手机号。
她知道,有些话她说出来,他只会更瞧不上她,可现在,她只能找他借钱了呢。
有些担心他不会接她电话,所幸,她等了一会儿,他还是接起了她的电话。
电话一接通,沈倾就忙不迭开口,“慕二少,小川摔伤了腿,他一个星期内要是不能做手术,就站不起来了,求求你,借给我五十万好不好?”
“慕二少,我发誓,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缠着你了,我祝你和沈雪瑶长命百岁、百年好合,求求你,救救小川好不好?”
“沈倾。”
听到慕归程的声音,沈倾紧张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,她双手合十,不停地在心中祈祷,希望他能仁慈一些,给他们的小川,一线生机。
毕竟,五十万,对慕归程来说,真的算不了什么。
他随便给沈雪瑶定制一套裙子,都不止五十万。
“慕二少,求你,只要你愿意救小川,你要我做什么,我都愿意!”
“我要你去死,你也愿意?”
沈倾一怔,她怎么都没有想到,慕归程对她提出的,会是这样的要求。
不过,为了小川去死,她愿意的,真的愿意。
只要慕归程愿意救小川,等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,就算是她还能活几天,她也可以立马去死的。
“慕二少,我愿意!我愿意的!”沈倾生怕慕归程会反悔,她近乎急切地开口。
“呵!”
低低的凉笑声,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,依旧刺得人心底发颤,“沈倾,你说,你这次畏罪自杀,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救你?”
“我救你,自是为了让你生不如死!沈倾,你背叛我,你害死大哥,你害惨妈,死,你不配!唯有一辈子痛不欲生地活着,你才能,洗清你身上的罪孽!”
“嗯,只是摔成残废了啊!”
慕归程的声音,凛冽得寻不到半分的光明与温热,他继续一字一句开口,“真遗憾,不能替他收尸了!”
说完这话,慕归程直接生冷地挂断了电话。
真遗憾,不能替他收尸了……
沈倾用力抓着心口,那里,那么疼那么疼,连带着眼眶也开始疼,可能是眼眶太疼了,这一刻,她的眼泪,竟是怎么都没有掉下来。
铺天盖地的痛意之中,沈倾的神情,微微有些恍惚。
她又想到了,她刚生下小川的那会儿。
她生小川的时候早产、难产,她在产房中整整折腾了一夜,才母子平安。
慕归程血红着一双眸,用力攥着她的手,一遍遍对她承诺,此后余生,一定会对她越来越好,他会倾尽一切,护她和小川一生无忧。
护她和小川一生无忧啊……
沈倾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惨淡,那个,许过她最动听的海誓山盟的男人,现在,只想给他们的孩子收尸。
小九,你说,我负了你,欺你,骗你,可是小九,你何尝又不是负了我。
你给了我四年的牢狱之灾,你亲手将小川送入了恶魔的手中,海誓山盟皆成空,过往诺言你一个字都不曾记住,小九,你才是这个世上,最残忍的骗子啊!
沈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咬破了嘴,她的嘴角,也开始往外渗血。
她抽出一大摞纸巾,用力擦去自己脸上的血,她知道,她现在不能在这里悲春伤秋,她得赶快想办法救她的小川。
以她的能力,她想要找到小川到底在哪家医院,难如登天。
她也不信任江临,可现在,除了去筹钱,把江临要的五十万给他,让他去救小川,她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。
可,她现在手上连做剖腹产的钱都不够,短短一个星期,她该怎么做,才能筹到五十万?
她知道,如果她去找唐浅,她肯定会想办法帮她的。
可她们两个人,一前一后出狱,唐浅的日子,不比她好过,她不想让她为了她,过得更艰辛。
思来想去,沈倾还是决定去在水一方。
在水一方,是帝都最大的娱乐会所。
那里,可以说是两个极端,最好赚钱,也最难赚钱。
去了在水一方,若是你端着、矜持着、骄傲着,想要赚钱,难如登天,可只要你不要脸了,在那里,数钱数到手抽筋。
沈倾最是要脸的。
虽然她只是沈家养女,但她本身实在是太优秀了,她依旧是矜贵的、骄傲的。
谁不知道沈家姑娘最是惊才绝艳,谁不知道,被誉为北城第一美人的沈倾,从来不曾低下过高贵的头颅!
可现在啊,那些高贵,那些所谓的骄傲,对于沈倾来说,已经不重要了,她只希望,她的宝贝,能够健康快乐地活下去,一世长安。
在水一方是不聘请孕妇工作的,但经理见沈倾实在是可怜,再加上她这张媚态天成的脸,她还是留下了她。
沈倾这一次被强行割腕,伤了根本,她走几步,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。
她特别特别想,寻一张温软的大床,好好睡上一觉,但是想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川,她还是强迫自己站得笔直,不放过任何一项可以赚钱的任务。
她不知道,一周之内,她能不能在在水一方赚到五十万,可她清楚,她多赚一分钱,小川康复的机会,就会多一分。
很快,就有包厢点了沈倾过去服务。
点她的,是顶楼的钻石VIP包厢。
看到包厢号,沈倾心中一喜,她知道,钻石VIP包厢的客人,非富即贵,他们出手最是阔绰,只要她好好服务,她肯定能拿到不少小费。
只是,推开包厢的大门走进去后,沈倾就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了。